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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仲景经历的“大疫”:《伤寒杂病论》中的伤痛记忆(一)

来源:澎湃新闻发布时间:2020/02/1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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细菌、病毒这些微生物本来没有“阶级”,可是在曹操儿子曹植的眼里,罹患疾病的都是“被褐茹藿之子,荆室蓬户之人”。曹植写了一篇《说疫气》,共103字,让后世的人们对这场瘟疫,能稍有了解:建安二十二年,疠气流行,家家有僵尸之痛,室室有号泣之哀,或阖门而殪,或覆族而丧。在曹植哥哥曹...

最近我在东京,一切安好。可是三年前我注册了武汉户口,正式成为武汉人,看着眼下湖北、武汉发生的种种,真是比别人更忧心忡忡。我本来计划近期回家,回家之前打算起草最后一篇关于庞勋的论文——也是一个关于“回家”的故事。正在写,本预期写完就回,没想到回家的路就这么封了。于是每日从微信看到各种新闻帖子……心情差到极点。飞速建成的火神山医院,火速支援的解放军部队与武汉城中期待的眼神一起进行着,心提到了嗓子眼。我的受挫能力差,索性把微信关了,只在微博这个相对陌生的世界发发声。每天看着城中各种求助,除了在微博上转发,真是爱莫能助,一切都是那么无力。昨天随便在图书馆找了一部小说看,名字叫《南瓜花》,结果发现也是关于以色列士兵回家的故事,真是难受。现在所有在外漂泊的武汉人,特别有一种有家不能回的共情。谁想飘着?


网络目前是我了解武汉、窥探外界的唯一途径。最近黑格尔的名言又在网络上流传开:“人类从历史中得到的唯一教训,就是人类不会从历史中得到任何教训。”人人这么感叹,是因为不少中年人都记得2003年那场影响全国的非典战役。彼时我上高中,日常走廊里刺鼻的消毒水和每日上报的体温记录,怎么会记不得呢?作为历史学工作者,看到网络上的流行语,尤其感到刺眼和沉重,这不亚于说“历史没有用”的打击。


这几日特别多的感叹是“百无一用是书生”。此时,我站不到病床前,建不了雷神山医院,造不了防护服,分离不了病毒株。寄回武汉的援助口罩能不能到达?都是不敢想的问题。连想说的话都遮遮掩掩,时刻在担心着什么。我和无数人一样焦虑不安。我应该做点什么呢?学校号召我们要对研究生进行“云指导”。我突然想起我读博士时,冻国栋老师给我们博士生布置的三篇文献《伤寒杂病论序》《典论论文》《与吴质书》,所以把这几篇文献布置给几位一起读书的学生。本来期待他们谈点什么,结果没有等来“云回复”。于是翻出数年前的读书笔记,自己随便写写吧。

张仲景经历的“大疫”:《伤寒杂病论》中的伤痛记忆

张仲景像


《伤寒杂病论》与建安初年的伤寒疫情


《伤寒杂病论》太长,这里把《伤寒杂病论序》贴出来,来看看中医名著的成书动机:


论曰:余每览越人入虢之诊,望齐侯之色,未尝不慨然叹其才秀也。怪当今居世之士,曾不留神医药,精究方术,上以疗君亲之疾,下以救贫贱之厄,中以保身长全,以养其生,但竞逐荣势,企踵权豪,孜孜汲汲,惟名利是务,崇饰其末,忽弃其本,华其外,而悴其内,皮之不存,毛将安附焉。卒然遭邪风之气,婴非常之疾,患及祸至,而方震栗,降志屈节,钦望巫祝,告穷归天,束手受败,赍百年之寿命,持至贵之重器,委付凡医,恣其所措,咄嗟呜呼!厥身已毙,神明消灭,变为异物,幽潜重泉,徒为啼泣,痛夫!举世昏迷,莫能觉悟,不惜其命,若是轻生,彼何荣势之足云哉!而进不能爱人知人,退不能爱身知己,遇灾值祸,身居厄地,蒙蒙昧昧,蠢若游魂。哀乎!趋势之士,驰竞浮华,不固根本,忘躯徇物,危若冰谷,至于是也。余宗族素多,向余二百,建安纪元以来,犹未十稔,其死亡者,三分有二,伤寒十居其七。感往昔之沦丧,伤横夭之莫救,乃勤求古训,博采众方,撰用《素问》、《九卷》、《八十一难》、《阴阳大論》、《胎臚药录》,并平脉辨证,为《伤寒杂病论》合十六卷,虽未能尽愈诸病,庶可以见病知源,若能寻余所集,思过半矣。夫天布五行,以运万类,人禀五常,以有五脏,经络府俞,阴阳会通,玄冥幽微,变化难极,自非才高识妙,岂能探其理致哉!上古有神农、黄帝、歧伯、伯高、雷公、少俞、少师、仲文,中世有长桑、扁鹊,汉有公乘阳庆及仓公,下此以往,未之闻也。观今之医,不念思求经旨,以演其所知,各承家技,终始顺旧,省疾问病,务在口给。相对须臾,便处汤药,按寸不及尺,握手不及足,人迎趺阳,三部不参,动数发息,不满五十,短期未知决诊,九候曾无仿佛,明堂闕庭,尽不见察,所谓窥管而已。夫欲视死别生,实为难矣。孔子云:生而知之者上,学则亚之,多闻博识,知之次也。余宿尚方术,请事斯语。


汉长沙太守南阳张机序


这篇序言透露的信息很多。东汉尚名教,是儒家经学精神塑造的时代,医学在学术分类中属于方术,自然没有多少人投入精力研究。东汉末年,定于一尊的儒学开始瓦解,不能再维系人心。不少士人都对“惟名利是务”的社会风气表示了厌恶,张机仲景也是其中之一。在这种情况下,不少士人回归先秦诸子的学说,企图推翻虚伪的汉代经学。有的崇尚法术,比如曹操;有的善于纵横,比如刘陶;有的追寻兵家,比如诸葛亮。而张机仲景选择倾心“方术”,崇拜医者。这么做,一是基于他对于社会上“趋势之士”,“驰竞浮华”十分唾弃和厌恶。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东汉末年屡起的瘟疫,亲故生死异路,让他感到异常悲痛。这在序言里有所说明。南阳张氏是历史名门,在张机的记述里,他的宗族强盛,有200多人,但是从有建安(196)纪年以来,不到十年间,有三分之二的同宗竟然溘然长逝。他们是因为什么疾病去世的呢?张机的回答很肯定,“伤寒十居其七”。十年里张机看到张氏亲族人烟凋零,内心十分感伤。伤逝的同时,他也在思考自己能做点什么。他最终的决定是搜集古方,写一部医书:


感往昔之沦丧,伤横夭之莫救,乃勤求古训,博采众方,撰用《素问》、《九卷》、《八十一难》、《阴阳大論》、《胎臚药录》,并平脉辨证,为《伤寒杂病论》合十六卷,虽未能尽愈诸病,庶可以见病知源,若能寻余所集,思过半矣。


中医名著《伤寒杂病论》就诞生在这种伤痛刺激中。亲故死亡三分之二,只是张机一族的情况,张氏是南阳大族,乡里根基深厚,同宗间相互救助肯定存在,张氏宗亲除不幸罹患伤寒这种传染病外,不致贫困饥馁。普通民众在这次灾难经历过什么?体验过什么样的痛苦?我们只能从文豪们诗歌中偶尔的同情之语中管窥一二。


未完待续,来源《澎湃新闻》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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